少年有山海

爱发电同名

【加衣cp】归沙(八)

我疯起来,连自己都虐



“黑夜裹挟着浓雾/钻进我的鼻腔/啃噬我的肌肤/我想起/一只鸽子的振翅”



黄依依醒来的时候,口干舌燥,四周昏黄一片。

她想,她大约是蜷着身体窝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她试图站起来,可一使劲儿,就浑身酸痛,连骨头似乎都要吱呀作响起来。

她站起来,连带着尘土也一起飞扬起来。

窗户不知何时开了,或许原本就忘了关,外头起了风沙,屋子里也就起了风沙。

我在哪儿?
哦,对,我被关在办公室了。

她往前走两步,就感到天旋地转,她想她应该是低血糖了。

她胸闷喘不上气,身体又失去了平衡,她勉强扶着沙发坐到地上。她听见小查的声音,她似乎是在哭泣又是在哀求,她想让她别哭,让她别怕,她想问问她,陈佳影在哪儿。


事情就发生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早上。
没有前情,没有征兆,没有预感 。

起因是上头发了慰问补给,叫食堂做了酒酿圆子,每人一碗。陈佳影来时时间尚早,但食堂已经热热闹闹起来,空气中都洋溢着欢快的氛围。

她打了早饭便随意寻了位置,刚一坐下就想起来黄依依昨日留在办公室加班,到早上都没回宿舍。依着她的性子,怕是也不会来吃早饭,直接饿着肚子回去蒙头睡到中午。只是甜汤难得,熬了一宿饿着又伤胃,陈佳影便想替她把早饭打了。

食堂里人渐渐多了起来,陈佳影站在队伍里看见小查抱着两个饭盒进来,想伸手叫她,一抬胳膊却是撞上了身后拥挤着想要穿队而过的女人。

哐当一声,一整碗酒酿园子便扣在了地上。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那女人嗓门尖脆,看都没看陈佳影一眼便嚷嚷了起来。

众人还愣着在这一声脆响的回声里,陈佳影已经率先弯腰将碗捡起来,连声道歉。

“哎呀,这汤一人就只有一碗,圆子都是数好了分的,可惜了。”人群中有人说。

陈佳影忙欠身道歉,“实在抱歉,是我没注意,我把我的那碗分给你吧。”

那女人看清了对面是陈佳影,一掌掀翻了她手里的空碗,厉声道:“想让我和你这个恶心人的东西分一杯羹?呸!我告诉你,没门儿!”

碗里残余的粘稠汤汁飞溅出来,落在陈佳影的手上,烫得她手臂微微一颤。

人群站起来,围了过来。

小查飞快得将手里的饭盒放在了一边,往人群里钻。

陈佳影不习惯面对这样生吞活剥声色俱厉的场面,她撞了别人总是理亏,只是没想到对方说话如此难听。她正一正神色平静道:“对不起,请注意措辞。”

人群中有人不轻不重地发出一声笑。

“怎么?你个不要脸的有胆子做没胆承认是吗?那个黄依依天天在你屋子里过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睡不着男人就跑去睡女人。”

人群哄笑起来。

“你胡说什么呢!”小查挤过人群冲出来,挡在了陈佳影身前,“你怎么说话呢!”

人群中就有人嘟囔了一句:“小跟班儿的还真是什么主都护。”

陈佳影拉过小查把她护在身后,语气平和而坦荡:“我和黄处长的事情,是我们自己的事,不劳您费心。酒酿圆子我会赔给您的,请您不要骂了。”

那女人得了人群捧场,似是来了劲儿,也不去看陈佳影,转身冲着众人道:“整天穿得花枝招展的,勾不到男人就去勾女人!披着一身资本主义的皮还真就拿自己当回事儿了,也不知道这一身皮是不是老蒋给的!”

人群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眼神间的议论变成了小声的、煞有其事的谈论。

“你胡说什么呢!”小查冲上去,推了那女人一把,那女人便叫骂起来,反扑上去和小查扭打起来,人群顿时骚乱起来。

生活作风不检点主要是没男人男人打仗的时候死了吧听说是去台湾了不是好像是投日了也不知道是来这儿干什么的上班总也看不见人神神秘秘的大半夜屋里还亮着灯夜夜笙歌呢吧嘻嘻嘻万一是来窃取资料的呢不会真是老蒋的特务吧她懂日语以前给日本人做过事啧啧啧汉奸余孽啊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扭打着的,叫骂着的,推搡的,叫好的,不敢参与却笑着看的,坐在桌子上看热闹还喝口汤的。

陈佳影觉得自己处在一片漩涡的中心,天越来越暗,无数双手将她推进深渊里,她感觉不到痛,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所有人的声音在她头上轰炸,叫她喘不过气来。她想知道小查怎么样了,但她一抬头就有人将她按下去。

千夫所指。

“下作!”
“关起来!”
“决不能放过!”

一声闷响,陈佳影的身体从一双大手中软下去,膝盖磕在地上,然后倒了下去。人群迅速往后退了一步,小查在几双手的禁锢里,呆愣愣地望向地上那个身影。食堂霎时间静下来,棕色的酱油瓶子在空停留了两秒,人群中响起了一个“好”字,随后更多的声音应和他。

保卫处的人冲上来,将哭得几近失声的小查拉走。她从无数条交织的腿的缝隙中看见地上的陈佳影被两个人拉起来,像水泥袋一样在地上拖行。

她不知道他们要把她带到哪儿去。

她只觉得天黑,眼睛也抬不起来,眉毛上面一道火辣辣地痛。她感觉不到自己在哭,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哭泣,她只是顺着本能,让自己得到宣泄。

她想起来黄依依还在办公室里。

桌子上的酒酿圆子和馒头尚且冒着热气,人来人往间却没人动它。早饭的时间过了,食堂冷清下来。它们也渐渐冷了,食堂师傅走过来看了看,手一挥,倒掉了它们。

黄依依没有遭到过多的责难。

她终究还是国家的功臣,是701的处长。他们只是将她关在了办公室里,限制了她的行动。小查终究也还是被放了进来,给黄依依喂了糖盐水,看着她脸色苍白地醒过来。

“依依姐……”
“小查……陈佳影呢?”

“他们把佳影姐抓起来,关起来了,说是要调查她。我不知道关在哪儿了。”一提到陈佳影,小查就忍不住哭起来,她一把抱住黄依依,“依依姐,我害怕。”

黄依依拍一拍她的背,心中却也是着急,她想站起来,却又跌回沙发里。

“依依姐,我给你带了粥和小菜来,还有馒头,你快吃一点,你肯定饿坏了,都低血糖了。”
“现在几点了?”
“中午十二点多了。”
“徐院长呢?”

“我去找过了,徐院长今儿一早天不亮就出发进城了,说是去开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小查说着说着便又开始抹眼泪,“依依姐,你快吃,他们让我送饭不让我在这儿多待。”

“依依姐,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佳影姐出来啊……”

“救……我拿什么去……”黄依依忽然放下手里的粥,看向办公桌。

桌上是她昨天算了一整个通宵的密码破译。她现在已经基本摸清了方向,也排除了几种相近的可能性,就差对最后猜想的具体求证了。

光密可以换一个人出去,三份中级密码再换一个人也不算过分,更何况手里这份远比前两份要复杂。

外面有人在敲门,小查知道自己该出去了。黄依依摸一摸小查的脸,替她抹去脸上的泪,叫她不要怕。

“我就差求证了,我很快就能算完了,今夜我一定算得完。等我算完了,我就能去求徐院长,徐院长一定是愿意帮我的。”

小查看着她,恋恋不舍地站起来,她脑子里总在回想陈佳影被人拖在地上的画面。门外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她倒退着走到门口,开门出去。

“小查同志,组织上有话要问你,请你跟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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