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有山海

我他妈真的

瞎鸡儿写啥呢

发出来也拦不住我不会写想坑的心🙊

02

请你描述一下，你看到的时间。

王大顶头晕目眩地躺在床上，他压抑住自己恶心想吐的欲望。上一次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边上的病床上还躺着同样正在被监护的陈佳影。他努力甩开脑子里的杂念，集中精力去尽可能多地回忆过去记忆里仅存的片段里的细节。他举起手笔划了一个下坠的感觉：

"裂隙，那里有一道裂隙。时间从那里跌落下去，缝隙两边都在跌落。"

抛开缝隙，时间本身是什么样的。

王大顶皱紧了眉头，恶心想吐的欲望随着他回忆的深入愈演愈烈，他很难描述自己看到的那个场景，他没有办法把时间的影像归结到任何一种物体上去。这从一定程度上也解释了为什么一切录像设备的失灵，不仅仅是因为物理学家们推测的那些磁场、光、暗物质吸收云云，更多的可能是因为人类本身就没有办法记录一种不曾存在过的东西。它不是光，不是粒子，不是波，它超脱于人类的技术水平。可以说，到目前为止，一切的成果只是一次侥幸的窥探，是上帝给他们拉开的宇宙之幕的一条缝隙。

他克制住喉头涌动的酸意，吐出一个字来：

“火。”

“时间是火的样子，流动的火。”

他嗓子里发出咕的一声，他一把拔掉鼻子里的氧气管，趴在床边吐了个稀里哗啦。天旋地转之间，他感受到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有人在替他擦拭嘴边粘稠的液体，有人试图将他翻回床上。声音像海水一样涌进他的耳朵，这巨大的轰鸣声却让他感到些许莫名的熟悉。他意识迷离的最后时刻，忽然想起，这是狂风吹过黑瞎子岭时的声音。

所有的仪器都在哔哔哔响，各种指示灯在不停地闪动，周围温度迅速上升，热得似乎要将一切融化。王大顶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已经快要超过了周围一切嘈杂，血液血管里在哗啦啦地奔腾，他身上大汗淋漓，不停地出汗。他有些紧张地想去抓陈佳影的手，碰到她的时候，却又只是包住了她的手。她应该也是害怕的，他不想将自己的情绪再施加到她身上，他应该表现得镇定一点，英雄一点。

“佳……佳影……”

王大顶的耳机全是呲呲啦啦的电流声，他不太确定耳麦在这个时候是否已经失灵。

“如果咱们能活下去，你跟我回黑瞎子岭吧。”

“虽然黑瞎子岭何去何从也没个定数，但二当家夫人的位置我给你留着。”

王大顶曾经问过陈佳影为什么不结婚，他知道她曾经有一个交好的男人，两个人几乎比所有已婚的夫妻还要像夫妻，但最终他们还是没有选择结婚。虽然这对他很有利，但王大顶依然对此表示不能理解。陈佳影闻言放下了刀叉认真地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我们的生命、我们的身份其实都不属于我们自己，我们没有太多的自由选择的权利。”

“怎么的，组织上还给包办婚姻啊。”

陈佳影笑着摇摇头，“如果是你，你会允许两个各自背负重大机密的人结婚吗？再或者说，你会同一个可能深藏着无数你不知道的部分的人结婚吗？”

王大顶咂咂嘴想了想，“如果是你我觉得可以。你身上的神秘感本身就特别勾人。”

陈佳影拿起红酒杯，看着他的眼睛抿了一口，让香醇的酒液缓慢地划过齿舌。她看着王大顶的时候，王大顶就觉得自己胸闷气短，脑子不受控制。他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来，“我有的时候还真有点喜欢你的幼稚。”

现下陈佳影完全没有功夫看他，她挣脱开被握住的那只手，去操控仪表盘。飞行舱战栗起来，王大顶听见了咯吱作响的声音，耳机里忽然出现了陈佳影低沉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准备弹射吧。”

这是要抛弃飞船的意思。

他们将离开操控台，进入一个单人的胶囊型小舱体，然后被弹射出去，独自漂流。人可以在胶囊里维持一周左右的生命，胶囊甚至还有动力装置可以进行短距离的加速，但是一旦被弹射，最后的归宿就只有等待救援或者与亿万星星同眠。

——这是没有退路时的最终退路。

“我们第一次连门都没有成果跨过，现在好不容易跨过了，什么都没搞明白呢就要宣布失败了？”

“不是所有的尝试都会带来成功的。”

“我们如果抛弃飞船，就只能各自为战了。”王大顶犹豫着开口，“我不想和你分开。”

“不弹射很可能就是一起死在这儿。”王大顶从她的话里听不出语气来，但他觉得她或许在克制自己生理性的泪水。

“我觉得值得，跟你死一块儿值得。”

耳机里静默了几秒，王大顶几乎要以为是耳麦出了问题的时候，陈佳影开口了：“红海不会觉得值得的，亿万民众也不会觉得值得的。”

“王大顶，你听清楚了。”

“我现在对你有所托付。”

“我不仅是以我的名义，更是以红海所有人的名义，以所有等待救亡盼望美好的人的名义向你托付。”

“接下来无论如何，都请不要放弃，请务必保全自己，让自己活下去，直到救援来临……还有……”

船舱剧烈抖动起来，周遭的一起都发出了令人惊悚的尖叫。

“准备弹射！”

之后的几分钟在王大顶的记忆里几乎是空白。无论事后别人怎么向他叙述当时他们的决策有多么果断，动作有多么迅速，操作有多么流畅，他就是一点记忆也没有。他有记忆时就已经是在胶囊里了，飞船发生了爆炸，在无际的黑暗中冲开了巨大的火，他感受到爆炸冲开的力量在推着他极速翻转后退，这让他感到一丝眩晕，他也看见另一颗胶囊在离他越来越远。

王大顶能感知到飞船发生了一场怎样的灾难，但他的世界安静一片。他被爆炸带来的加速度推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时，飞船依然在燃烧，依然不断向外蹦出火花。他看着那场灾难，就像看着一场遥远的烟火。

在巨大的爆炸面前，宇宙依然静寂无声。

所有的一切都被这黑暗吞噬。

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短暂的静寂之后王大顶就迎来了剧烈的耳鸣，世界在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挤压他，要硬生生地将他的骨头挤碎。他难受地嚎叫出声，泪眼朦胧之间，似是有光照进来，要挤开他的眼皮。他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去看外面的景象。

光在外面穿梭流动，交织出无数幻影来，那些幻影看起来似乎离他极远又极近，他似是在幻影之中又似是在幻影之外。

“这是……时间？”

太阳穴突突地疼起来，王大顶知道自己正在快速穿过这里，巨大的加速度和快速的旋转都让他感到强烈的不适。他试图咬牙坚持的一瞬间，只觉得呼吸变得愈发困难起来，脸像烧着了一般滚烫，他挣扎了一下，最终失去了全部的意识。